以懷疑的目標太多了,一時間竟然沒辦法確認,只能暫且按下,「第二個消息呢?」
「第二個……」不渡和尚轉頭看他,「消息傳出去了,至多三天,天道墜魔的消息十二洲人盡皆知。」
陸淨手一抖,扯下一縷頭髮,他顧不上心疼頭髮,開口便罵「這他娘的,算哪門子的好消息?」
「誰說這是好消息了?」不渡和尚合上飛信,臉色蒼白,「這是壞中最壞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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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薄燈坐在黑石上,紅衣垂進寒潭,隨水流動。手中還握着那根斷了的玉簪,梅子酒沿簪身下滑,滴到石面發出一聲輕響,飛濺起四五滴亮點。他似乎一時間意識不到自己看見了什麼,聽見了什麼。
伸出手,他想去觸碰那雙重新成銀灰的眼睛。
師巫洛卻輕輕避開了他的手。
「阿洛?」
仇薄燈偏頭,月光照在他的臉上,一層清玉的光。
師巫洛想俯身,想用盡全力擁抱他,想如惡鬼一般,偏執無忌地佔有他,把他圈在懷裏,把他藏進心臟,十二載如萬年的死生相別將愛慕和思念醞釀了心底的妖魔,叫囂,咆哮……可心底的聲音平靜地說
你害了他,過去,現在。
還會有將來。
世上的芸芸眾生,生老病死,愛恨別離,再怎麼磋磨踏踐,再怎麼艱難苦痛,總能怨一句造化弄人,天道無情。可他就是造化,就是天道,他該怨誰令他的神君一身殘病,兩袖風霜?
師巫洛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拙口笨舌得仿佛一瞬間回到了懵懵懂懂的時候,不知詞意,不同言語。
這到底算什麼呢?
他想問,卻無處去問,也無法去問。
他不知道答案,只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對不起。」
師巫洛避開仇薄燈的視線,倉惶轉身。
一片雪花從衣袖邊沿滾落,仇薄燈在背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師巫洛僵立在雪中。
「對不起什麼?你說。」仇薄燈收緊手指。
他聲音沙啞「我不能……」
不能再害你了。
剩下的幾個字卡在喉嚨里,怎麼也說不出來,他成了個懦夫,成了個自欺欺人的竊徒,想獨佔一點不該屬於他的星火。師巫洛閉了閉眼,壓下無數紛紛雜雜的慾念,分開仇薄燈抓住他手腕的手指。
最後一根纖長的手指與手腕分離,仇薄燈的手垂下。
遙遠的西北隅,冰成百川,百川南下。
此間的梅城,不渡、陸淨在奔走。
隱秘傳遍十二洲,暗流正涌。
風波將至。
師巫洛低着頭,看一角紅衣從視線中消失。
只剩下一地白茫茫的雪。
時間靜了,風也止歇了,萬物都遠去了,唯獨雪還在下。師巫洛向前走,雪地上沒有腳印留下,只有一根滾落的糖葫蘆被積雪漸漸掩埋。一步,兩步,三步……仇薄燈在後面忽然笑了一聲。
師巫洛一下子定住,想回頭,又不敢回頭。
怕自己多看那麼一眼,就捨不得走了。
苦澀與餘溫混雜在一起,愛不得,離不舍……多年以後,天道終於懂得了當初神君教他的「百味」到底是什麼。
「你不說?」仇薄燈在他背後道,「那我替你說。」
「說不騙我,句句都在騙我。」
「說好帶我回巫族,走到涌洲就停下了。」
「說好不讓我一個人待着,在朝城留我一個,在大荒讓我離開。」
「說好不再受傷,獨登天階斬天神,受了多少傷……要不要我替你數一數?」
師巫洛背對着仇薄燈,低垂眼睫,手指在袖中輕微地顫抖,竭力克制回頭的衝動。他現在醒了沒錯,可他能清醒多久?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