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興邈目睹侄子斃命,死相悽慘,幾乎將牙齒都咬碎了。
正是因為素日多加疼愛,叔侄情分深厚,關亭青才會傳信與自己,而非稟報執掌長房的大老爺,派更多人手打草驚蛇。
又驚又怒,關興邈精神更加鬆懈,好似被巨錘撞開的城門,無力抵擋來敵,只能任由長驅直入。
口鼻呼吸所彌散的元氣越來越多,宛若一條條蜿蜒細流,脫離肉殼。
武夫並不淬鍊打磨念頭,故而魂魄無形無質,蘊含於體內的生機當中。
一旦生機絕滅,魂魄自然消散,便是神仙下凡也難救活。
「真真是大補!」
赫連虎滿臉舒爽,如同吞了大力丸,神魂猛地膨脹幾圈,分裂衍變更多念頭。
他這一手斬鬼攝魂大法,出自茅山傳承,原本是煉陰兵,養壇神的正經法脈,但因其殘缺不全,被曲解為抽魂奪命之術。
赫連虎曉得這一點,卻不覺得失望,也從未有過拾遺增補,推演填充的心思。
「茅山正統,法脈傳承,規矩太多,戒律森嚴,哪有如今隨意抽魂取魄來得痛快!」
道藝途徑,越是法力無邊,玄妙無窮的經典級功法,越是要求天資、心性、稟賦,乃至於五行命屬相契合。
更讓人頭疼的,在於持戒。
譬如,這斬鬼攝魂大法的根本精義,竟然需要修習者各處奔波,降伏鬼怪妖魔,積累外功築養壇神,日常供奉,方才號令。
人之一生何其短暫,關起門來打坐閉關,尤嫌不夠用,還得風餐露宿,漂泊南北,做這種毫無意義之事。
實在荒唐得厲害!
「關老二,你若放棄掙扎,以精血為憑,跪地立誓認老夫為主,今夜興許能撿回一條小命。」
赫連虎故意蠱惑道。
滅殺十三行長房嫡系,這種事情見不得光。
儘管他嘴上喊得凶,好似不把義海郡眾多高門放在眼裏,但畢竟沒寧海禪的通天本事,能夠於尚未成就宗師之時,扛住好幾次四練高手追殺。
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這是赫連虎的行事準則!
之所以那樣講,無非讓關興邈徹底鬆掉那口氣,方便更快抽乾這位三練武夫的生機命元!
「皮關大成,金身鑄就,積蓄就是深厚!換成尋常貨色,早就讓我抽掉魂魄,吞淨元氣了!」
關興邈咧嘴,呸了一聲:
「老賊,你現在改口叫我爹……待老子化為厲鬼,就不跟你尋仇了!」
赫連虎大笑:
「關老二你真是失了心智,說出這種蠢話!老夫一手斬鬼攝魂大法威震義海郡,豈會懼怕厲鬼?只怕你不敢來!」
他懶得再與其廢話,神魂之力運轉十成,觀想臨摹的法相栩栩如生,造就的陰森氣旋足足擴張到磨盤一般大。
關興邈七竅俱是大震,滲出斑斑血跡,生機命元徹底鬆脫,化為決堤洪流湧向赫連虎。
隨着魂魄渙散,雙目也漸漸空洞無神,宛若行屍走肉。
咚!
命懸一線的緊要關頭,他耳邊忽地響起悶雷!
驚天的霹靂滾動大地,碾碎山石,轟開堅岩!
「什……麼?」
關興邈看到地表皸裂,一頭鱗片如甲,森寒似鐵的大蟒拱開泥土浪潮,現身於山林!
「哪裏冒出的大妖!」
赫連虎心下震駭,兀然想到什麼,顧不得已經快死了的關興邈,收起斬鬼攝魂大法,急匆匆縱起神魂,打算回歸肉身。
但還是晚了一步。
戊岩大蟒快有十丈來長,拉直妖軀足以橫貫山林,平日長眠地脈山根,食土嚼鐵而生,故而無人曉得其存在。
今夜被寶光吸引,宛若蛟龍出洞震驚百里,造成動靜大到駭人。
只是一個甩尾的動作,大片樹木倒伏折斷,滾滾煙塵升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