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箭矢搭弦,弓弦已滿,自當決事不移,兵宰先前有無數次遲疑後退的機會,卻實不該,在此時心生怯意。」
身旁少女實在敏銳,兵宰被說中心思,苦笑了下,「是我自行求祝史襄助的,行至此處已不可收場,又何敢臨陣脫逃?」
敲打過男人油滑的心思,楚令昭將視線投向宴池一角,微微頷首。
得到示意,三位諫官立即起身,帶着十幾名小吏走向宴池前端,他們神情沒有片縷波動地踏過滿地黏稠猩紅,似有重要之事呈奏,鐵面無私般嚴肅冷靜。
諫署都是些執拗而生死不懼之人,這般態勢出動,席間官員們不可自抑地瑟縮了下。
不知誰如此倒霉,竟被諫官查到。
諫署行事,分兩類情況。
第一類,一般就是些捕風捉影的彈劾或參奏,諫官僅會在小朝會上進行常規詰問,大抵也就是些口舌之爭、當堂論辯。
第二類,則是真正能讓人丟官罷職的明罪,都是由青龍神宮審理查明後,由王儲在大朝會上親自呈報於御前。而這種情況,就是諫署已經掌握了確鑿證據,不必再走彈劾,可以直接進入審理階段———將證據提交於司審主殿,最終經四宮將判定案卷流入皇宮。
現在,就屬於第二類情況。
大楚律法嚴明,但對望帝的朝官文武,皇室卻刻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此舉絕非縱容,而是要為了更好的掌控中央朝堂,若想要拔除哪支勢力,亦隨時師出有名、從來信手。
要誰三更死,便絕無可能活到五更。
賓客們僵硬着動作將身姿端正,真論起來,誰都不乾淨。
眼下諫宰雖未出面,可看出動的諫官屬吏的數量,捲入麻煩的官員必定不在少數。
在眾人愈漸緊張的焦灼氛圍中,三位諫官對上首青年拱手,肅容鄭聲:「殿下,諫署有奏,事關五月中旬,西疆檗城處,擾亂運河工事的刑徒暴動。玄武王儲負傷之事背後或有疑竇,據諫署掌握的證據所析,暴動極有可能系外部人為策劃所致,而非刑徒內部偶然因素引起。」
此言一出,眾賓臉色俱顯肅然。
謀害王儲,何人膽大妄為至此?
夜色已深,今夜這場辭臨宮宴卻仍是波折無休,一重更甚一重的使人遍體生寒。
宮苑外圈青勛軍持劍圍控煞氣森然,內圈宴池滿地殘屍滲出的血灘色澤已殷紫發黑,滿園腥甜不斷刺透鼻腔。
諫官身後的十幾位小吏上前,將手中托着的大小密封木匣遞交於兩隊雪裙宮娥,當眾啟封后呈送到上首案前。
百里潯逐一閱過匣中信函,面上神情逐漸變淡,令人難以分辨是何情緒。
百里訣坐在左次位,神色亦無起伏。
時間隨漏沙流逝滑落,見青年始終不發一語,眾官隱隱察覺出此案涉及的暗事不小。他們根本不想再待下去,更不想聽有關謀害王儲的案子。
但青勛軍拔劍並非玩笑,官員們誰也不敢貿然離席。
最後一份信函看完,百里潯抬眸,平緩發問:「證據,是何人上報給諫署的?」
諫官還未來得及回話,白虎神宮臣屬的席位處,一位年逾不惑的官員便起身,邀功般迫不及待道:「青龍殿下,是下官!」
旁邊,諫官垂下眼目,沒有反駁他。
緊接着,又見這位不惑之年的官員眼珠滴溜溜轉了轉,補充道:「下官不忿見白虎王儲殘害手足,為朝廷之臣,自當義在忠前!下官要將白虎王儲的不義之舉公之於———」
他說得激烈,正要盡情展現自己的大義為公、凜然無私,卻聽上首青年輕笑了聲,下一刻,青勛軍手中的利劍便從後貫穿了他的咽喉。
寂靜無聲之中,衣料悉動離席,滿座官員皆俯身跪下。
宴池前端,楚令昭微微側首,清淡瞥了眼下面烏壓壓俯跪的眾人,依然端坐席間,照常品茶。
兵宰手指發顫,但剛剛被楚令昭警告過一番,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