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市委一號辦公樓氣勢恢宏,正門台階上那花崗岩鑲嵌的擎天廊柱、幾扇深紅拱門以及樓頂高懸的紅旗疊影黨徽,盡顯莊嚴肅穆,氣派非凡。這座代表着全市最高權力中樞的辦公樓在外界眼中是那樣的神秘和高不可攀。
成昌懷進陸漸紅的辦公室時,陸漸紅正貓着腰用噴壺給牆角的那棵常青樹澆水。這位一聲咳嗽都足以令京城甚至於半個國家都會掀起狂風暴雨的權力者,此時此刻卻是那麼的恬靜安詳。
成昌懷默默地看着陸漸紅不緊不慢的動作,目光中透露着一絲擔憂。陸漸紅看上去平靜安定,但是又有幾人能夠察覺得到他內心的焦慮呢?
省長湯聞天初一上任,就大刀闊斧地進行了一系列的動作,而這些動作又是那麼的堂而皇之,而這些改革在動作伊始都經陸漸紅審核並且在常委會上得到了通過。憑心而論,改革的動機是非常好的,比如完善問責機制。以前一些地方出現重大事故,大多是追究分管領導的領導責任,除非是特大事故或者影響特別惡劣,才會問責政府一把手,至於黨委一把手更是鮮有問責,而這一次的改革就是黨政不分家。
成昌懷認為,這樣的改革是有利的,但是這也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欲速則不達,會在很大程度上激起逆反心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神人,是的,個人英雄主義會影響並帶動很多人,就如當年的,成為萬眾矚目的崇拜偶像,但是抗戰的勝利仍然是需要軍隊戰士們的奮勇戰鬥。放在和平年代,像他們這樣的高層領導,只是決策者,具體的執行還要靠數以萬計的中層及以下的幹部。
成昌懷有些憂心,從他的渠道已經得到一些負面的言論,認為改革過快過激,不利於穩定,作為陸漸紅的忠實追隨者,他認為有必要跟陸漸紅談一談。
陸漸紅放下噴壺,喬初一好像是掐着點進來的,接過水壺,不聲不響地出了去。
陸漸紅到裏面的衛生間洗了手,用毛巾擦盡,這才走了出來,坐到那張諾大的辦公桌前,微笑着道:「昌懷,讓你久等了。」
成昌懷沒有笑,他自己也知道,笑的比哭的還要難看,此時的心情正如他的表情一樣愁眉苦臉:「陸書記,您真夠鎮定的。」
陸漸紅呵呵一笑,道:「昌懷啊,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成昌懷略略欠了欠身子道:「湯市長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動作過激,引起了普遍的熱議。」
陸漸紅笑道:「改革之所以叫做改革,那是肯定會觸犯某些人的利益的,這個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所以有熱議也很正常,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成昌懷的眉毛揚了一下,道:「陸書記,我知道您的意思,只是目前最需要的就是穩定,我擔心過激的改革舉措會對此有所影響啊。」
陸漸紅微微笑了笑,湯聞天的這些改革措施從長遠的角度上看是非常有利的,只是選在了一個特殊的時期,讓外人有諸多猜忌。陸漸紅是京城最高權力的象徵,任何一項大的政策出台,沒有得到他的許可是不可能的,也就是這些改革舉措,都會被扣在他的頭上。改革成功,是他的功,失敗則是他的錯。可以說,湯聞天是把陸漸紅「綁架」了。
這一招非同尋常,也完全背棄了往常所用的鬥爭方式,比起拉山頭、打擊對手要更為光明正大。陸漸紅不得不接受對方的「綁架」,這裏面有兩個原因。第一,如果陸漸紅求穩否決,相信會給很多人留下保守的印象。一個保守的人,又如何能夠帶領國家開拓創新奔向未來呢?第二,陸漸紅在他這個級別的領導幹部中無疑是屬於年輕派,容易接受新興思想,對於湯聞天所提出來的改革提議非常感興趣,其中的不少觀點與他私下裏所撰寫的改革文章不謀而合。他是一個忠於黨和事業的人,與最高的巔峰之位相比,如果以損害事業為前提,陸漸紅的選擇肯定是事業,所以他根本沒有去顧忌什麼影響,而是鼎力支持湯聞天的改革。痛或許會有,但是如果能夠起到「怕痛而不敢胡來」的效果,那無疑是陸漸紅所願意看到的。凡事都需要有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在這一點上,陸漸紅願意走在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