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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曾藏有一面銅鼓,鼓身刻着『胡黃白青灰,吳龍狼狗黑常蟒』十二仙家,鼓底刻着二十四清風,清風也就是鬼,而鼓面上刻得是一幅人面怪羊吃草的圖案,據說,這鼓是關外薩滿教祭祀『結巴仙』所用的祭器,名叫『鎮萬仙』,而鼓的原持有者,是我的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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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父叫馬三山,是個渾人。
聽村裏的老人說,他年輕時喜歡偷狗,不管誰家的狗,砸死就拖回家吃肉,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就因為他渾,出門時後腰裏都會別兩把菜刀,打起架來不要命,別人見了他都躲着走。
在旁人的印象里,他似乎從沒怕過任何人任何事,每天別着菜刀招搖過市,一不上班二不種地,誰都不知道他一天天的出去幹了什麼,也沒人敢問,只知道他每天早出晚歸都很準時,可突然有一天,他早上出門後一夜都沒回來。
這把有孕在身的祖母急壞了,自己拖着身子不方便,就動員家裏人出去找,結果怎麼找也找不到,後來直到第二天夜裏,祖父才自己搖搖晃晃回了家,進門時臉色漆黑,問他話他也不說,闖進裏屋就往炕上爬。那時候老家的火炕都很高,他爬上炕就開始魔怔似的站在炕沿上往下跳,自己摔自己,一直摔一直摔攔都攔不住,直到把自己摔得滿臉是血,都快暈死過去時才停下來。
祖母后來回憶說,那天祖父進門時身上的衣服很髒,又是泥又是草,就跟在野地里打過滾似的,褲腿里還卷着兩片燒給死人用的紙錢,應該是去過村外的墳地,而且祖父不是空手回來的,進門時懷裏鼓鼓囊囊揣着個東西,爬上炕時順手就塞進了炕上的被垛里,第二天祖母掏出來一看,就是那面銅鼓。
祖父好端端的去墳地幹嘛?那面銅鼓又是從哪兒來的?祖父從沒提過,所以一直是個謎團。
那之後過了三個來月,祖父家第一個孩子出生了,也就是我爸的第一個姐姐。
可孩子出生後沒幾天,有一天晚上一家人在炕上吃飯時,祖父手裏的飯碗一個沒端住掉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蓋在了孩子的頭上,嬰兒鹵門還沒長實,一下就被飯碗蓋死了,祖母嚇得嚎啕大哭,祖父也在旁邊愣了了,過了半晌突然憋出一句話來——『他還是不肯放過我呀』。
後來祖母因為這件事做了病,就算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想起來就哭,哭得眼睛都看不清東西了,而祖父也從那之後性情大變,變得更渾,更天不怕地不怕了。
那時候我家老宅子住得比較偏,旁邊是個大垃圾堆和一個廢棄工廠,經常有蛇順着大門縫鑽進院子裏來,祖父只要看見,就用鐵鍬把蛇斬成好幾段,然後剷出去扔掉,後來有一回,院子裏不知從哪兒鑽進來只大黃狼子,那東西鑽得快,祖父知道自己抓不到,就盯着它看,想把它嚇唬走,可祖父瞪它的時候它非但不跑,竟然也直勾勾盯着祖父看,還跟人一樣站了起來。
祖父當時喝高了也沒想那麼多,渾勁兒一上來抄起鐵鍬就拍了過去,黃狼子還是不動,還是立在那兒盯着祖父,祖父就再拍,一連往黃狼子腦袋上拍了十多下,直到拍死,直到把腦袋瓢都拍碎了,那隻黃狼子愣是沒動地方。
祖父當時還在氣頭上,就把死黃狼子的皮剝下來,曬在了院裏的晾衣繩上,後來祖母從外面回來一推大門,嚇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哭嚎着就開始罵街,先是罵祖父老不死的惹了大禍,得罪了仙家,然後很突然地又開始狂笑不止,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停都停不下來,嘴裏還念念有詞,說着一連串誰都聽不懂的話。
當時我也已經十五六歲了,也在現場,見祖母那副模樣我嚇得直哭,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不過巧的是村里住着幾戶滿族人,就有人說,聽老太太嘴裏叨咕的語法語氣,很像是滿語,可就連他們這些滿人都聽不懂她念叨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再後來,祖母這種症狀差不多持續了一個來鐘頭,就自己停了下來,累得躺在地上半天站不起來,村里人又說,要不去找『看香的』給查查事,別真衝撞到什麼,可祖父完全不理這茬兒,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