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南天的長鞭一通亂抽之下,終於有人開口說話了。
是一名獵戶的娘子看不下去自己的丈夫受此酷刑,衝上來喊:「我認得路,讓我帶路,不要再打他了!」
那名獵戶前胸幾道皮開肉綻的傷口,耳朵掉下一半,晃晃悠悠的掛在臉上。他艱難地勸阻他娘子:「不可以啊,柳娘,雲霧山上有山神庇佑,觸怒了神明會遭到報復的……」
時南天殺性正狂,又是一鞭揮出去,獵戶旁邊的另一個樵夫,半邊腦殼兒飛出去,漿白透明的液體嘩啦嘩啦,流到獵戶的肩膀上。
獵戶心膽俱喪,昏死過去。他娘子哇哇大叫:「不要啊不要啊,我帶你去帶你去!」
其他獵戶也被嚇傻,十人中有二三人紛紛表示,他們也聽說過一點可以入雲霧山的方法,只要饒得他們性命,他們願意帶路。
時南天這才一收鞭子,鼻中發出一聲冷哼,「賤骨頭。」
一旁的李周漁看到此處,不動聲色的面孔終於深深皺眉。之前太子下了吩咐,尋個合適時機,儘量做得像一場意外。否則時家的死士會追查時南天的死因,並對殺死他的人展開報復。
李周漁本來還有兩分猶豫,想給時南天一個立功的機會,令太子消除殺心。
如今看來竟大可不必了,時南天如此倨傲自負,訊問起平民和審訊江洋大盜、貪污重臣一般殘忍,又完全聽不進勸。他已經成魔了。
於是一行人戴銬的戴銬,牽人的牽人,夤夜入山,費了一番氣力才找到雲霧山入口。
然而,這才只是開始,上山的路只能用兇險來形容。一開始,時南天不相信,他連人頭人手摞起的山都攀過,還有什麼比那種山更難爬?
可往上走了兩個多時辰,冰雨一直沒停過,泥濘的山路真就好像長出了一隻只人手,抓住行路人的腳,令他們走得沉重萬分。
情形越來越詭異,他們中有一部分人聽見了女人的哭嚎,另一部分人卻聽見嬰兒的啼哭,還是從頭頂上直直落下來的怪音。那些引路的獵戶堅決不肯再往上走了,就算當場砍了他們,他們也不敢再冒犯這座聖山。
趁看守他們的人不注意,幾名獵戶掛着鐐銬,轉身往山下跑。
時南天提刀大罵,「娘的狗屁嚮導,地方沒帶到就跑。」
李周漁勸:「讓他們去吧,就算留着這些人,該上不去還上不去。」
時南天冷哼道:「你肚子裏不知在打什麼鬼,你當然希望人越少越好了。」
李周漁心裏咯噔一跳,面色如常平靜,道:「時老四你莫要胡亂猜疑,這樣冰冷的雨幕還澆不熄你的火氣麼,你還窩裏鬥。」
時南天粗聲粗氣道:「是亂猜嗎?李十四你父親就是雲霧山千重門的入室弟子,打死老子都不信,你會不認得上山的路,你該不是領着我們走瞎道吧!」
李周漁平靜道:「家父過世多年,確沒留下過關於他師門的隻言片語。而且方才上山是你們打頭,我墊後,路不是我領的。」
時南天仍然懷疑:「你一向號稱算無遺策,若是沒有萬全的把握,你敢跟我們亂闖亂撞?」
李周漁嘆:「再算無遺策,也只能算事,算不得人心。依我愚見,咱們還是打道回府吧,那個小乞兒如果真入了此山,必死無疑,省了咱們動手了。」
「少廢話,老子偏不信邪,偏要闖闖這座鬼山!」時南天咬牙道,「如此邪祟之地,在我西魏治下存在多年,叫人怎麼放心?這山里住的一定都是些心懷叵測的妖人,老子今日就要替聖上將之連窩端了,斬盡滅絕!」
說着,他當先闖上去,其他幾人墊後。又走了幾個時辰,不但雨幕未止,連天光也不放亮,算時辰早該天亮了。
倘若此時有個稍稍懂得奇門遁甲之術的人在場,一定會告訴這些人,他們是入了別人的怪陣,着了道了。可這一行人中,時南天有勇無謀,李周漁沉默緘口,其餘幾人都是梟衛新人,跟來跑腿而已。
又走了半日,天還是黑的,夜風一吹,半個人都吹成冰棍。饒是這些人有內力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