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阡陌順着聲音看去,上一刻還空無一人的茶桌旁邊,冷不防多出了一個男人!
這個人身材修長,一身青衣直裰,頭戴同色方巾,雖是文士打扮,卻給人以深諳武功的感覺,神明爽俊,唇邊的笑意懶懶散散。
他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兩口才說:「茶葉不好,沒有茶香,比太師夫人那裏的差多了。」
董阡陌感覺被他看走了一些秘密,心裏有點氣惱,面上卻微笑道:「早知道賀大人你要來,我一定會準備上好的茶等你。是母親請你來的?你也來監督我吃藥嗎?」
「不用叫大人,我已不在太醫院供職了。」不速之客說。
「賀神醫?」
「我很少行醫。」搖頭。
「賀先生。」
「聽着像教書先生的稱謂。」繼續挑刺。
「……賀少俠。」
「少俠?哈哈!」他終於繃不住笑了,「頭一回聽人這麼叫,甚新鮮,不過四小姐還是直接叫我名字吧,我叫賀見曉。」
董阡陌收起了客套,盯着他問:「你剛剛來了多久?你要去母親那裏說我的壞話嗎?」
「什麼壞話?」賀見曉饒有興趣,帶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你不是全都看到了嗎。」
「看麼,大約是全看到了,」他莞爾道,「不過,估計我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四小姐喝了苦藥,卻把甜湯灑了,一般女孩子不是都喜歡吃甜的?」
董阡陌低頭沉默,片刻才說:「其實兩碗我都不想吃,可又不能不吃,有人監督着我吃。」
「為什麼不想吃?」賀見曉問。
「因為我覺得那裏面有毒。」董阡陌說。
「有毒?」賀見曉劍眉一挑,「你是說,你母親給你送的藥和粥里有毒?」
「我猜的。」
「你的猜測,有憑據嗎?為什麼不告訴你父親?」
董阡陌搖頭,笑容有兩分淒楚。
賀見曉嘆了口氣,放下茶盞,走過去捉住了她纖細的手腕,扣在脈門上探了探。
表情從懶散轉為沉思,他慢慢道:「沒有中毒的跡象,不過脈息散亂四竄,卻是很少見。你有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比如吃完藥後心口疼,指尖麻或者喘不上來氣?」
「都沒有。」
「那你每次吃完了藥,會有什麼感覺。」
「我覺得心情大好,比平時精神。」
賀見曉眯眼瞧她,重複着:「心情大好?還比平時精神?」
「對,精神異常振奮,腦中掠過一些開心的片段。」董阡陌目光飄遠,「反而是……當我不吃母親送來的藥時,我常常會覺得心口疼,指尖麻,還喘不上氣。每到這時候,我會很想念那些藥。」
賀見曉神色轉冷,放開了她的手。
董阡陌問:「你知道我得了什麼病嗎?還是說,中了什麼毒?」
賀見曉默然片刻,道:「聽你所敘述的,似乎是服用海蓮花後的症狀。難怪剛才我覺得那碗燕窩粥的香氣十分古怪,原來裏面加了這種東西。」
「海蓮花?那是什麼?」董阡陌心頭漸涼。
「是一種曬乾的花,性平味甘,可入藥,少量服用有鎮痛的效用。它的花粉有毒,一般會棄之不用。」
「花粉有毒?」
「四小姐,能讓我看看你的舌尖嗎。」賀見曉眉眼微揚,含笑依舊。
董阡陌張口,露出粉紅的舌尖。
賀見曉仔細瞧了兩眼,才慢慢道:「海蓮花是近年來傳入京城的,以前中原沒有這種藥。看你的情形,不是最近中的毒,應該是半年之前就開始吃這個了。」
「這麼說,我是中毒了。」
「不,海蓮花粉其實不能算是真正的毒藥,卻又更霸道。」賀見曉語帶嘆息,「吃過它的人不會立刻毒發,但隔上十天半月不吃第二回,就會覺得很難熬,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吃,且這個時限會漸漸縮短,最後發展到再也離不開它。」
董阡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