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9卷]
第400節第394章 執手相看淚眼
「小姐?小姐?」柳穗輕聲喚得她回神,問,「外面人叫的真不是你麼?那咱們別去管他好了,這白沙山莊裏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有,奴婢早就習慣了。」一面繼續梳頭,一面接着為新主子講述她的來歷,「奴婢名柳穗,柳穗的柳,柳穗的穗,京城人氏,家裏種瓜,父母雙全,哥嫂管家,嫌奴婢在家遊手好閒不做農事,就將奴婢賣給京城凌家當丫頭,如今已離家十一年了。」
「哦?那你不想回家嗎?」何當歸聽她說得順溜,頓時起了些攀談的興致,暫將孟瑄拋在腦後,問,「你用不用回家探個親,報備一聲再跟我回揚州。」
柳穗滿不在乎地嘆一口氣說:「小姐你人又美,又托生大戶人家,是老太爺捧在手心中疼的那種親孩子,向我們這樣生來貧賤,什麼都倒霉的人呢,就是放養的野孩子,兩者根本沒辦法比的,奴婢的遭遇,說起來那叫一個兩眼淚汪汪啊。」
何當歸拿起竹篦梳理雲鬢,聽得柳穗的聲音甜脆如瓜,像茶樓里的說書先生一樣帶感,「奴婢我吶,是我家的老么,上面四個都是哥哥,我爹娘只我這一個女兒,誰聽說不賀喜一聲,這下兒女雙全,湊成一個『好』字了。可我爹娘生我大哥時是他們年輕時的事兒,生到我時,我娘都四十四了,顫顫巍巍捏着心生出來,等我長大些時,爹娘都耳聾眼花不管事了,比我大將近三十歲的哥哥嫂子掌家。」
柳穗歇口氣,問:「外面那位公子還在叫,可山莊裏已沒別人了,要不要喚他來這裏喝杯茶?」
何當歸把眼一閉說:「渴死他活該。」
柳穗遂不再操心,繼續說:「長兄為父,長嫂是母,奴婢我運道差,長兄娶回家來一個後母,平日吃喝自不用說,隔三岔五就得餓肚皮。最慘的是,全村兒未嫁的小姑娘統一給京城王家作坊織一種雲錦,聽說價錢貴得叫人咂舌,之所以光讓小姑娘織,是因為雲錦嬌貴,被粗手一摸就摸舊了、不值錢了,而小姑娘皮膚嫩,手細,最適合當織娘。」
何當歸含笑接道:「這個我知道,王家的雲錦,我也常常穿,輕軟舒適,沒想到裏面還有柳穗你的辛勞。」
「後來,我嫂子嫌我在家礙眼,就生了個壞主意,挑唆我兄長帶我去瓜田裏幹活兒,拔瓜秧子,隔天又攆着我去作坊里織錦,結果磨壞了人家的雲錦。」柳穗嘰嘰呱呱的聲音很響,讓何當歸心生點疑惑,孟瑄怎麼還沒找來?他不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牛人嗎?
「一群小姑娘出的錦緞中,我的那一匹最毛糙,不光沒工錢,還得倒賠二兩銀子,就這麼着,為了籌錢,我被兄嫂賣給凌家,給三小姐做了丫頭。三小姐對我們雖不差,可當家主母也是三小姐的後娘,礙着家裏有老爺,大夫人不能拿三小姐怎樣,卻用我們幾個撒氣,總之人一倒霉起來啊,喝涼水都塞牙縫。」口中說話不止,手上卻不耽誤工夫,只幾句話里光景,柳穗就梳好了一個高聳的扁圓髮髻,又從抽屜中另取一鏡,兩鏡相對,把髮髻的外觀展示給何當歸看,「小姐,你瞧這個如何?不喜歡還能改,把下面的挑上來堆高,就成了並蒂如意髻。」
何當歸點點頭說:「我瞧着這個很好,幾斤頭髮頂着倒不顯沉,只是……不知外面那人還在不在,你幫我出去瞧一眼,不用出聲喚他,只瞧一眼就成。」
柳穗聽的奇怪,也不多問就轉身出去瞧。何當歸又去掀妝枱上的其他幾個盒蓋,察看裏面的飾物珠釵,品評胭脂的色澤與香味,猜着這間房應該是位小姐的閨房,因此用度不凡,大概就是凌妙藝的房間吧……等了片刻,她聽見身後傳來一個輕淺的窸窣聲,卻不是柳穗帶着脆鈴鐺的腳步聲……
她「茲拉」撕了一張胭脂紙,染紅了指尖,垂眸恨聲道:「你騙我,你騙得我好苦,孟瑄,你兒子多大了?我不想見你,你是個騙子。」
身後沒人應聲,卻有人發出輕笑聲。她立馬回頭,低呼一聲:「你是誰?你是……他們口中說的那個『天神』?」疑問的句式,卻是肯定的語氣。
身高八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