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珠粉面含威,眼中卻略略流露出一絲驚訝,沒想到眼前這位年僅十歲大的何小姐面對自己的詰責,一丁點也不露怯。她細細打量,發現這個女孩子雖因為剛剛死裏逃生的緣故,臉色蒼白得沒有什麼血色,卻另有一番別樣的氣度和韻味兒。
沒錯,連真珠自己也吃了一驚,竟然忍不住用「韻味」這個詞去形容一個小女孩,可這卻是何小姐給自己的第一印象——「美麗」二字已不足以涵括她這個人,她的氣場已壓過了她的容貌!真珠在心中暗道,如此一個不凡的小女孩,倘若假以時日……
何當歸突然脆生生地一笑,那滋味讓人感覺就像冷月臨江,道:「真珠師姐,難道是專程來興師問罪的?」
真珠微笑道:「我把真靜當成自己的妹妹,心中十分掛懷。可剛剛聽何小姐話里的意思,不止要讓真靜破戒吃肉,還打算把她拐帶出道觀。所以,原本我是專程來問何小姐的身體狀況的,現在只好順便問一問罪了。」
何當歸眨眨眼睛,「真珠師姐你實在言重了,七葷八厭的戒條云云,本來你們信道的就比信佛的寬鬆多了。在貴觀里,酸酪雞蛋蝦皮小魚乾兒,有銀子的都能隨便吃,天天吃。」說着不禁一笑,「昨天出門時,我還在道觀附近找到不少捉獵物的陷阱,逮到了山雞野兔子的,難道不是觀里的人自己吃,而是拿出去放生的麼?何況真靜又不是真的一心向道的出家人,不過是因為父母欠了幾畝田的租金,被送到這裏來做小工的。真珠師姐,我何嘗不是對真靜心生喜愛,把她當成了妹妹,所以才想要帶着她跳出火坑,去過更好的生活。」
真靜方才被雞湯饞出的口水嗆了一回,現在聽得又忍不住咳嗽起來,不服氣道:「喂喂,小逸,明明我比你大好不好,應該我當姐姐……」
聽得何當歸的口齒如此伶俐,說起話來仿佛珠玉落銀盤似的婉轉動聽,真珠心中十分納罕,也生出一些好笑的意味,不知不覺中已沒有了「問罪」的意思。畢竟就連她自己也常煮雞蛋煮熱奶.子的,給瘦小的真靜加餐,現在一想,她也是「大哥莫笑二哥」了。
不過,有意再試一試對方的底氣有幾分,於是真珠努力板着臉,道:「那些雞蛋、蝦皮的東西終歸不算是肉,但雞肉可是實實在在的肉,沾了一口可就破了大戒了,我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師妹從與世無爭的空門,再次墮入紅塵俗世的泥淖里去?何小姐,你說你要帶着師妹她出火坑,我卻說道觀外的那些地方才是火海!」
何當歸歪一歪腦袋,聳肩道:「奇哉怪也!難道你們吃的那些雞蛋,過幾日孵不出小雞,蝦皮等幾天長不成大蝦?難道區區一扇山門,就能劃分出了清靜和污濁?難道看一個人的品格是清高還是卑下,就只看她平時吃什麼食物,素日裏拜幾回元始天尊的塑像,還是會念幾篇《道德真經廣聖義》?」
好利害的一個小丫頭,這一次,真珠也板不出教訓人的派頭了,只是平心而論道:「小真靜心無城府,天真爛漫,如果走出了這扇山門,保不準會被人欺騙,甚至拐賣。」
真靜連連擺手:「哈?!我又不是傻子,不會不會的……」只是,可憐的她又一次被完全無視了。
何當歸微微一笑,平靜地注視着真珠的眼睛:「我會保護她,一直到她能自己保護自己,一直到,有一個願意保護她的男子出現。」真靜聽得小臉一紅,圓溜溜的眼睛左瞧瞧右瞧瞧,十分地不自在。喂喂喂,怎麼一碗雞湯引發的話題,最後竟然討論到了這種程度……
——其實,昨晚何當歸就問了真靜,問她可願意跟着自己一起回羅家,並且告訴她不用跟羅家簽什麼賣身契,只是做自己的貼身丫鬟,私下裏和姐妹一樣。
而真靜自己,一早就對何當歸又喜愛又敬佩又嘆服,那種契合的親近感覺,就連對自己的親爹娘也從沒有過。一聽說可以離開道觀,跟着何當歸去見識外面的世界,心中登時十分雀躍。但她立刻又想到,自己是因為欠租而被「扣押」的,師父第一個就不會讓她離開的,於是一顆心瞬間從山頂落進谷底。
不過,當真靜悶悶不樂地把原因說明後,何當歸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