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長,快些戴上冠讓吾等瞧瞧!」
三月初的外黃城,秦軍營地,辛屯駐紮的營盤,響起了一陣鬨笑,卻是季嬰等人圍在黑夫旁邊,讓他快些戴上新發下來的冠。
黑夫也不辭讓,很快就將那頂象徵「不更」爵位的梯形板冠,穩穩戴在頭頂中央的髮髻上,又將纓帶系在頷下……
「好一位不更!」
眾人都為他喝了彩,畢竟黑夫是這個屯裏,第一位達到不更爵位的人。
不更者,當然不是不更新的意思。顧名思義,達到這個爵位後,就可以免為更卒。雖然征戰戍役依然免不了,但卻少了每年一個月的徭役勞頓,自然讓人艷羨。
雖然黑夫的爵位幾天就發下來了,但相應的好處,還要讓郡縣去落實,等傳人將信牘公文送到南郡,差不多是一個月後了。如此一來,黑夫家的田地,又可以增加百畝,不知道大哥衷會不會因此犯愁。
這個消息傳回去後,也相當於告訴家裏人:我沒事,且安心。
不過黑夫更想看到的是,得知這個「好消息」後,縣左尉鄖滿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他想要坑害的黑夫不但沒有因刑徒逃跑被治罪,還步步高升哩!
這時候,全屯的人都圍過來了,眾人對黑夫這身打扮,又是羨慕,又是欣喜,同時都摸了摸自己的髮髻,感慨道:「不知吾等何時能戴冠。」
冠者,頭衣也,古人都蓄長發,扎髮髻,冠就是用來固定髮髻的裝飾物。
在春秋時期,這是士、大夫、卿等貴族才有資格在成年行冠禮後佩戴的。到了戰國,禮崩樂壞,許多古板的禮制都沒人遵守了,但冠作為身份地位的標誌,卻依然被沿用了下來,秦國更是將發冠的式樣,當做分辨爵位,顯示地位高低的識別物。
比如說,在這支軍隊裏,若是遇到那種頭髮被剃掉,站在前排填溝壑的,就是刑徒城旦,他們是軍隊裏地位最低的人。
若是那些圓椎髻偏後的人,則意味着這些人是徵召來的贅婿、商賈、庸耕僱農,地位比奴隸刑徒高,卻低於普通人。
若是普通的士伍,在軍中一概梳着偏左的髮髻,畢竟秦國尚右卑左,髮髻上除了皂黑色的包巾外,也不得有其他裝飾物。
低級的爵位如公士,在軍中就可以梳偏右的髮髻。
上造、簪裊,被允許在偏右的髮髻上戴幘,上造赤幘,簪裊蒼幘。
這些髮式的區別,無不體現着秦國軍紀、軍容,不容逾越混用。
以上種種,即便是爵位是上造、簪裊之類的,依然只能算「卑賤執事之吏」,一直到不更,才有了典型的區別:不更可以戴冠了。
「不過是一個最矮的冠。」黑夫嘴裏卻如此道,在有冠的人里,冠的高矮、式樣也是判斷他們身份的標誌,黑夫雖然混上冠了,卻依然是冠者里最低賤的。
非得大夫、官大夫,才能戴長七寸的單板長冠。
他也是有些得隴望蜀,才得不更,就開始看着更往上的大夫、官大夫了,並且在惡意地想:「鄖滿的爵位就是官大夫,倘若我回到家中時,他發現我的爵位竟與他相等,甚至已經比他高時,又會是何種表情?」
不過,作為第四等爵位的不更,已相當於春秋時期的「上士」,再往上,就要進入春秋時「大夫」的領域了。這兩者中間,是個很難逾越的深溝。可想而知,接下來的爵位,會越來越難升,制定軍功爵制的商君精明着呢,才不會讓人輕鬆得到高位。
除了黑夫外,在外黃之戰後,辛屯眾人也各有功勞論爵。
這其中,除了共敖、小陶斬首一級,從公士升上造外,利咸、季嬰,都憑藉一級斬首成了公士。
卜乘沒有得到立功的機會,依然是士伍,不過黑夫決定傳授他裹傷包紮的技巧,讓卜乘作為自己屯裏的醫護兵,專門搶救傷患。
與眾人相比,依然躺在病榻上的東門豹可謂此戰最大贏家,他因為死戰先登的功勳,被黑夫分了三個人頭,於是竟從公士,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