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一下被上百人用或驚詫,或玩味,或敵視的目光盯住,卻不見半點慌張,依舊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兒,就連臉上的笑容都沒有見少的。只見他目光一掃,先與那些人一一對過,這才定在了已經陰沉下臉來的羅峰面上:「就不知你敢不敢聽了。」
羅峰頓時面沉似水,心中更是一陣惱火。自家為了這一回可是費了諸多心思手腳,更是擔了極大干係,本以為一切水到渠成,都能踩着張禾豐揚名了,卻不料這時竟殺出個程咬金來,這讓他憤怒異常,可一時又不好發作。
這時邊上一個同伴卻搶先開口了:「笑話,你一個生員憑的什麼來與羅公子這樣的舉人論理?憑你也配?」語氣里滿滿都是不屑,只是此話一出,他卻發現羅峰臉色更為難看了,隨即又看到周圍不少士子的表情也變了,一個個都拿帶着敵意的目光看着他們。
李凌心裏是笑開了花,什麼叫豬隊友,今日算是見識到了。這位或許是想借身份壓制自己,卻渾然忘了如今廳內多半人可都是生員啊,他這麼一說,打擊面可就太廣了,頓時就把這些考生全給得罪了。
他可不會留機會與對方彌補,當即冷笑開口:「原來羅公子你是如此做人處世的嗎?那我倒要問你一句,是秀才與舉人之間的差距大,還是舉人與張儒師這樣的大儒之間的差距大?」
這話一出,羅峰是真有些慌了,可他還沒來得及解釋說那不是自己的意思呢,李凌已再度說道:「我輩讀書人,寒窗十年苦讀聖賢書,學識什麼的其實只是小道,但為人心胸才是最要緊的,要是你連這兩者間的輕重都分不清,那就實在妄讀多年詩書,真不配稱自己為讀書人了。
「與你相比,張儒師才是真正的大家風範,不但願意以大儒之身與你這樣的人分說論理,哪怕你所說的多半狗屁不通,也沒有批駁反對。不過我卻沒有張儒師這等氣度,所以有些東西還是要與你辯一辯的。」
直到這時,羅峰才從慌亂中定神,目光幽幽,語氣森然:「你說這許多話無非就是想要貶低於我,可是直到現在,我也就只聽見你滿口的污言穢語,未聞半點高見!若確有真材實料,何不直言,花這些口舌於此細枝末節做什麼?」
羅峰也確實了得,定神後便抓住了關鍵所在,只要自己提出的抑商之說能立住腳,那李凌剛剛的那番奚落什麼的也就毫無殺傷了,甚至只會顯得對方是在胡攪蠻纏。
李凌卻是一笑:「既然你誠心請教,那就讓我來提點你幾句吧,以防你誤入歧途,再說出如此貽笑大方的話來。
「你口口聲聲說什麼農本商末,可知道這時何時流傳出來的說法嗎?」
羅峰和周圍幾人都為之一呆,他們還真沒想過這等說法的來歷,只覺着自來就有如此排序,當下便面面相覷,作不得聲。李凌嘿笑一聲:「就讓我告訴你吧,這等說法本就出自本朝,是太祖立國之後將天下民眾分作了士農工商四大塊,但當初太祖也從未說過這四者便是依次分出上下前後,反而在太祖實錄里曾多次有過記載,言說天下各行皆是強國之本,不可有所偏廢。可你倒好,就只拿了一點說法,便在此大言炎炎,真是拿無知當勇氣了!」
「你……」被李凌如此正面訓斥,羅峰頓時氣得身子打顫,可一下又拿不出什麼辯駁的話語來,話說他也確實沒怎麼讀過如此冷門的太祖實錄,就連李凌所言到底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不光是他,其他人也都面露疑色,因為這根深蒂固的說法他們也都有所聽聞,卻不知原來竟是來自本朝,而太祖實錄云云,他們自然也不可能去拜讀了,畢竟那東西可不會拿來科舉啊。
只有張禾豐,這時已重新定神,看着李凌眼中露出欣賞來,因為他可是讀過太祖實錄的,也記得其中真有如此說法,只此就可看出這個年輕的士子平日裏還真就飽讀書籍了。
李凌幾句話就壓住了全場,使羅峰氣勢大消,便再接再厲:「其實真要論起來,你如此顛倒太祖之言,便是定你個大不敬的罪過都算是輕的,不過我大越從來不因言獲罪,所以我也不想多作糾纏,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