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速度雖然不算太快,但在平坦寬闊的官道上半日下來也趕出了將近三十里地。
直到這時,已經平復下心情的聞銘才敲響車壁,停車下來活動身體,松泛筋骨,同時解個手。終究不是年輕的時候了,坐了這半日,身子骨到底還是有些吃不消啊。
恢復着身體的聞銘心裏想着,或許自己這時致仕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只是不知此去京城,那些政敵對頭們會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又或者說不定就連江南的各方勢力都不會放過自己吧……
正想到這兒,他便聽得身後來路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開始時還有些遠,但很快,就近了。這讓聞銘的心陡然一提,難道真有哪些無法無天的江南豪族敢在這半道之上截殺自己堂堂朝廷二品大員嗎?
隨在他身旁的那些家僕人等也是個個心生警惕,全都拔出兵器,把自家老爺擋在了身後。見那幾匹快馬真就是衝着這邊而來,更是有人壯起膽子喝問道:「來者何人,竟敢衝撞朝廷官員!」
「吁……」沖在最前頭的李凌在看到人群中的聞銘後,心下一定,趕緊勒住韁繩,控着急沖的駿馬一個急停,使得馬兒兩條前腿立刻高高抬起,差點把他都給掀下地去,這才穩住。身後那些人也紛紛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只是姿態上可比他要瀟灑得多了。
還沒等李凌報出自己身份呢,人群後的聞銘已先一步叫了聲:「溫衷……你怎追來了?」剛才的警惕已換作了驚喜,一邊說着,他已排眾迎了出來。
李凌更是趕緊翻身下馬,抱拳行禮:「大人,下官是聽說了您要離開江南,才特意趕來送你的。你也真是的,如此大事,為何不派個人告訴下官呢……」
「呵呵,你有官職在身,豈能如此隨意妄為?我也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方才沒有特意通知,何況這也不是什麼好事啊。」一把扶起了李凌,聞銘似有些責備地說了兩句,不過眉眼間,依舊可見歡喜。
「大人說的哪裏話,你既為我上司,又是我李凌尊敬的前輩,你要遠行,我自當相送。而府衙那裏,如今一切都順順噹噹的,我離開兩日也算不得什麼。」說着,李凌仔細打量了聞銘幾眼,「大人,此去京城當真有危險嗎?」
聞銘輕輕搖頭,拉了李凌就來到了一邊,其他人也很識相地與他們保持了距離,只是形成了一定的護衛,以防真出現什麼刺殺追擊之類的事情。
「官場之上本就有着不小風險,我此番又被這許多人彈劾,回到京城自然難免有些波折。不過我也已經看開了,朝中爭鬥也就那麼回事,無非丟官去職,回去當我的百姓而已,我無愧矣!」聞銘笑着摸了下自己頷下的鬍鬚,一副灑脫的模樣。
但李凌卻還是從他的眉宇間看到了幾許不甘,便是一嘆:「大人於國有功,於民有恩,在江南這一年多來,更是從未做錯過事,卻只因為朝中一些鼠目寸光貪婪無度的傢伙的誣陷便要被去職,我實在,實在無法接受!」
「呵呵,不瞞你說,其實當我定下要在江南重編民冊,清除這一損國肥私的大過錯時,就已經想到過有這樣的結果了,比起我達成所願,反而這樣的結局是更可能發生的。」
見李凌因自己的話眉頭迅速皺起,聞銘又是一笑:「溫衷你也是聰明人,更在京城和地方都任過官,難道這一點還看不出來嗎?相比於定規則,改規則才更難;而相比於改變規則,想把已經改變的規則重新改回去,卻是難上加難,這就是改革之難了。
「古之商鞅,宋之王安石,不都是如此結果嗎?當然,我聞銘是無法和這等先賢相比的,相比於改革卓有成效的他們,我連第一步都未能邁出去。但是我的結局卻也與他們並無二致,商鞅固然改革有成,但終究是落得個車裂慘死;至於王安石,還是逃不脫人亡政息的下場啊。」
李凌沉默地聽着他的感慨,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其實他作為穿越者,更清楚聞銘做此決定需要頂住多大的壓力,哪怕只是在江南一隅,也依舊會被無數的既得利益者所瘋狂反撲。之前自己只是不想承認而已,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