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一整夜都沒怎麼睡。倒不是因為解決了迫在眉睫的債務問題而激動得睡不着,而是忙於把古家書局的賬作得更漂亮些。
雖然這對他來說是駕輕就熟的事情,但畢竟那些賬目數據什麼的得從後世的記錄轉換成這個時代的表述方法,這卻讓李凌花了不少心思和時間,直到天蒙蒙亮才算徹底做完,然後只眯瞪了一會兒,等到辰巳之交,他又出門而去。
李凌去的並非書局,而是位於衙前街上的一家名叫「醉香居」的酒樓,這也是江城縣裏有名的大酒樓,也是莊強名下唯一的正經產業。正因為此,每天上午莊大爺都會來此小坐片刻,用些點心茶水,這是城中人人皆知的事情,所以若想找他,此時此地最方便了。
只是當李凌背了個包裹大步入酒樓,又想沿着樓梯直登二樓去見上邊喝茶的莊強時,卻被兩條腰間別了短刀,一副兇悍模樣的壯漢給攔住了去路。其中一個更是把牛眼一瞪:「幹什麼的?這麼不懂規矩,不知道這時候二樓不是閒雜人等能夠上的嗎?」
「我是來找莊……大爺還欠下銀子的。」李凌並沒有被對方的氣勢給嚇到,只略退了半步,才一拍身上的包裹說道。
「來還錢的?拿來我看看。」另一人說着伸手,李凌倒也沒有閃躲,當下大大方方就把那包銀子交了過去。對方打開後隨意一掃,才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欠的莊大爺?」
「李凌,李桐的兒子。去年時欠下的銀子,說定了要在今年中秋前還清二百兩。」
「等着。」說完話,一人便轉身上樓通報去了,片刻後,才點頭讓路,放了李凌上樓。李凌也沖他們略一頷首,才抱着銀子走上樓去,然後一眼就看到了二樓中間那張氣派的大桌子前一個滿臉橫肉,眼角還留着一道疤痕的男子正坐那兒慢慢品着茶水,一手還捏了塊咬了半口的糕點。
這裏坐着的就他一個,另外四五人皆都站在兩側,所以都不用猜便知道此人就是莊強了。李凌當即沖他微微施了一禮:「見過莊大爺,我……」
「你就是那李賭鬼的兒子?」莊強語帶諷刺地打斷了李凌的自我介紹,上下打量了他一陣:「想不到他居然生出你這麼個還算有些出息的兒子來,只幾月工夫,就把嚇得他逃債出去的二百兩銀子給還上了。」
如果是換了原主,或許在莊強的氣勢跟前早嚇得連大氣都喘不上了,又或是因為聽他奚落自己父親而動怒。但此刻李凌卻完全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淡定表現,只笑着微一抱拳:「莊大爺謬讚了,我也只是運氣好罷了。」他總覺着對方的態度有些古怪,那笑容也是皮笑肉不笑的,似乎藏着什麼東西。
「能寫出封神來,就是你的本事。你那書我看了也覺着不錯,希望你今後能多出幾本好書。」場面話說到這兒,莊強才一招手:「把銀子交過來吧。」
李凌當下就把銀子送上,一旁自有小弟上前接過稱重。所以說在這個沒有電子貨幣,沒有紙鈔的年代,就是不方便啊。直忙了好一陣後,才有人報出了包裹里銀子的重量:「大爺,一共是二百零一兩三錢……」
「唔,你倒是實在,的確比你老子要可靠得多了。既然銀子都還了,這事兒就這麼了了吧,你走吧,今後我的人也不會再來找你麻煩。」說着,手一擺,一個手下就把剛找出來的一張欠條字據給遞了過來。
李凌趕忙伸手接過,仔細看了上頭的內容,正是當初在賭場裏欠下大筆賭債的便宜老爹的字跡,這點他還是認得出來的。確認無誤後,李凌將它收入袖子裏,這才又一次抱拳:「多謝莊大爺抬手,在下告辭。」
雖然一切看着都是那麼的順利,對方也沒有半點耍賴為難他的意思,可李凌心裏總覺着有些怪怪的,但仔細想來,又找不出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只能是推給自己疑心過重了。
略帶心事的他出酒樓時便有些莽撞了,居然和一個打外面進來的漢子迎面一撞。李凌身子重心微失,趕緊就出手拉了對方一把,帶得對方手一揚,另一手則迅速一把抓住了門框,這才穩住了兩人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