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料峭,遍地枯殘。蜀中冬季向來溫潤,今日卻是十年一見的寒冷。天幕低垂,黑雲密佈,寒風吹徹空曠的街道,如妖鬼哀唱悲鳴,正是風雪欲來之兆。
街上行人寥落,楊府卻是朱門大開,家主蜀州司戶領一眾家僕鵠立寒風,不時向城門遠眺。那家主正值壯年,白淨的面容卻似有黑氣籠罩,一副神衰氣朽之像,不過稍立片刻,就身形搖擺,氣力不濟。
「老爺,仙長來了。」一名家僕伸手遙指,家主定精聚神,順所指方向看去,只見一大一小兩道模糊身影從城門步入,二人看似不疾不徐,腳程倒極快,轉眼身形已明晰,原來所待者是兩位道人。
為首的老道手持浮塵,面容清癯,仙風道骨,踏步之間袖袍鼓盪飛揚,一派高人氣象。身後負劍緊隨的道童約莫十四、五歲,劍眉星目,清秀俊逸,眉宇稚色猶未褪盡,但已顯英氣逼人。讓人覺得這少年如他所背的古劍一般,劍在鞘中,已望之不凡,待其鋒芒盡顯之時,定是更加光彩奪目。
看清這二人形貌,楊司戶心頭大慰,舉步相迎道:「久仰清苦道長大名,今日得見,實乃楊某之幸。本當與道長把酒共歡,但在下身體抱恙,無法陪道長一醉方休,恐壞了道長興致,是故楊某厚顏,想先請道長施以援手。」
道人還了半禮,便是直奔主題道:「勞楊司戶久候,實乃貧道之過,貴府之事,策道友已向我說明,楊司戶正氣浩然,卻遭妖鬼侵擾,想是家中風水生變。勞楊司戶相引,帶我一觀貴府。」
楊司戶亦不在虛禮,側身引道人入府。邊走邊道:「近日來城中及附近村戶總有女童被盜,在下忙的焦頭爛額之際,卻又意外生得怪病,落得神衰體虛,夜夜不得安眠,藥石無用,神醫束手,幸得......」
話未說盡,道人便頓足注目,楊司戶順其目光看去,原是內院的槐樹,此樹高逾兩丈,樹葉盡落,更顯枝幹如盤虬臥龍,蒼勁有力。「道長可是看出些什麼?」楊司戶探問道。
「此樹可是有些年頭了?」道人反問道。
「不錯,此槐樹年近七百,遠早於楊府建邸,楊某不忍砍伐,就由它生於後院。」
「唉!」道人嘆道「槐者,木之鬼也,本就壽命極長,容易聚陰通靈,你又將其置於內院,受女眷陰氣滋養,實乃大忌,楊司戶遣來邀我之人說,府中常聞夜裏有鬼啼妖唱,聲音可是從這後院傳出。」
楊司戶眼神一慌,急道:「不錯,起先是小女夜間長聽到低沉異聲,我本以為是那盜女童的賊人盯上了小女,便派了些人手夜中看護,不想那聲音卻無止無歇,反而是我,不知怎地身子日益虛弱,求藥求醫皆無效用,幸得高人指點,這才尋得仙長上門。」
那道士沉吟一聲:「便是如此了,這樹恐怕已成了妖物,要索命於你
楊司戶聞言大駭:「怎會如此,我將它從木工手上救下,又請人悉心照顧,為它培土澆水,修剪冗枝,難道它不知感恩,還要加害於我?」
道人冷笑道:「妖物靈識混沌,心性不明,恩將仇報之事,貧道早已見怪不怪,還請楊司戶先領我入後院,讓我詳觀一番。」
楊司戶再望向槐樹,只覺往昔贊為「龍爪」的枝虬如今看來像是索命的鬼爪,冷汗浸濕了後背,忙使眼色令僕婦先行通知女眷迴避,邊領道人入內院。
雖是寒冬,花木皆凋,內院佈置仍顯得得典雅清趣,盡顯此地主人的玲瓏心思,朝南向陽的房子,應該就是楊家小姐香閨,此時門窗緊閉迴避生客。旁邊是隨侍女僕的住所和香廊,正中便是那槐樹。
道人環視了內院,又繞木半圈,便站定乾南之位,道童也立於他身後,不言不語,兀自出神。
只見道人一不設壇祭法,二不也不畫符念咒,眼中精光一閃,戟指指向樹木,厲聲喝道:「下妖,裝什麼死?還不現身嗎?」
話音方落,便見槐樹枝幹一震,從樹幹滲出碧氣,碧氣越來越濃,如雲濤翻湧,漸漸凝成一個半虛半實的妖影,面容模糊不清,上身與常人差不多長,肩頭卻是有兩倍成人寬厚,正一邊費力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