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裏點着一盞孤燈,有個裹着幞頭的中年男人埋頭記賬,身前桌上擺着一紅一白兩根蠟燭。
此乃隱閣的規矩。
紅燭接單,白蠟買命。
他聽到兩長三短的數次敲門,知道這既不是接單的刺客,也不是買命的主顧。
於是打開通風的氣窗,漏出幾點亮光:
「三百兩黃金,朋友,你有些獅子大開口了。」
縱然富貴如義海郡高門,那幫長房子弟使的只是雪花銀。
黃金?壓根就不是正常市場所流通的貨幣。
只有道官老爺才喜歡拿着煉丹。
「咱收到風聲,此子懸賞千金,他的性命這麼值錢,自然有大把人,願意買相關的消息。」
黃臉漢子好像故意壓着嗓音,這並不奇怪,曉得隱閣的存在,並且為其奔走的那些人,往往從頭到尾都是偽裝。
「所以要驗看成色,隱閣不是善堂,隨便撒錢接濟你們。黑河縣白啟,通文館親傳,各種渠道打探而來的內容,已經不下千條。
朋友,你怎麼能篤定自己的東西,值三百兩黃金的價錢?」
黃臉漢子悶聲道:
「二練骨關,換血六次,精通拳掌,身法不俗,練的是通文館五部大擒拿,羅漢手和龍行掌最熟練,還有一手百步穿楊的射術……」
中年男人無動於衷,都是不新鮮的玩意兒。
「他過兩日便回黑河縣,然後接手何家魚欄的幾處渡口,沒人跟着。」
黃臉漢子又補充道:
「我有確切的路線。」
中年男人終於來了興致,斜睨一眼:
「保真?」
黃臉漢子頷首:
「八成把握。」
半晌後,氣窗遞出一支蘸飽墨汁的羊毫小筆,以及幾張宣紙。
「寫下。我將之上報,若核查無誤,掛牌聯絡你,付一百五十兩黃金,接單的刺客認為情報屬實有效,評判合格,再結算另外的賞格。」
隱閣有着嚴密的運轉體系,並非給幾條似是而非的消息,便能換得大把銀子。
這一號崛起奇快的勢力,看似框架鬆散,只是充當主顧買命、刺客接單的中間平台。
實則從遍佈縣鄉村寨的眾多鋪子,以及通暢無比的信息渠道,就可以窺見不凡之處。
若不是投進海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如何支撐得起號稱「鬼門關」的偌大隱閣。
名入隱閣,高掛落單,便等於半隻腳踏進鬼門關了。
「好。」
黃臉漢子也不含糊,匆匆幾筆寫完,轉身離去。
隱閣打開門做生意,靠的就是信譽二字。
這一點,倒是無需擔心。
「嘖嘖,鋪設天羅地網,只為殺一個初入二練的小輩,當寧海禪的徒弟,可真夠倒霉催。」
中年男人關閉氣窗,很守規矩的沒有多看,直接將其卷進竹筒。
隱閣傳信乃是三條線,水路走船,每五日一次,陸路走商,每半月一次。
再就是豢養的黑嘴信鴿,每天放出三隻。
據說更高層,還能直接藉助官府的驛站來往互通。
倘若真實不虛,那麼隱閣背後所站着的那位貴人身份,呼之欲出。
……
……
咔嚓咔嚓,筋骨顫鳴交錯,黃臉漢子再次一變,化成一條兩頰瘦削,瘦竹竿似的冷麵青年。
氣息又是截然不同,氣血強度也有所增長,維持在三練皮關的層次。
他皺着眉毛,揉捏幾下,調整五官,鑽進一條巷子推開木門,從中取出黑色勁裝。
隨後再尋摸一張面具,乃是十二生肖當中的蛇相。
仔細回想片刻,縱身掠向停靠在黑水河內城的花船。
縱然夜色深沉,寒風刺骨,卻也不會攪擾大戶人家尋歡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