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顛簸,牛車搖晃,幾十里地走得不快,等白啟等人來到采參莊,日頭已經快要西斜。
深秋的時節,天黑得快,密林傳來的蟲鳴,冷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以及龍坎山投下的陰影,都叫人隱隱發怵。
「難怪老一輩人說,隻身莫要走夜路,獨自不爬惡山,瞅着確實瘮得慌。」
遙遙眺望遠處的漆黑峰巒,白啟跳下牛車,鄉間野道崎嶇坎坷,身子骨都快散架,若非練得筋肉飽滿,當真屁股受罪。
「小老兒過兩天再來接各位小哥,若要用什麼熱湯、飯食,也盡可以尋我,賣得比莊裏腳店便宜哩。」
趕車的是個老頭,本身就是采參莊的本分鄉民。
隨着快要入冬,天氣嚴寒,種田的農戶也好,打漁的賤戶也罷,都不好找活計。
待在家裏坐吃山空,哪是長久之計,他們通常就會到牙行、車行、腳店、乃至於大戶,憑藉謀生的手藝當臨時工,甚至可以不要工錢,只用管一頓飯。
「好嘞,大爺。」
白啟並沒給錢,他這邊的費用是跟車行結算。
按照老頭自個兒說,自帶牛、驢、騾子接活兒,能夠多分個幾文。
租賃車行圈養的畜力作為交通工具,則賺的極少,勉強餬口。
蝦頭小眼睛滴溜溜亂轉,儼然沒見過啥世面的土老帽樣子:
「阿七,這可是方圓百里最大的莊子,你看,還有刀客。」
作為漁民後代,他上岸走過最遠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從大田灣到外城幾條街。
像采參莊這種上千人的聚居點,山民、刀客、貨郎、跑單幫的賣藝人,龍蛇混雜,極為熱鬧。
相應的,各類營生更加豐富,除去常規的腳店、茶寮、藥行、鐵匠鋪,還有穿着風騷的窯姐兒坐在半掩的門口,招徠生意。
「跟我差不多的層次,剛練筋入門也敢耍刀?」
白啟瞟了一眼擦肩而過的那人,虎口磨出厚厚繭子,但從呼吸的節奏跟行走的步伐,感覺不像練骨。
換得汞血,熬煉銀髓的好手,特別容易辨認。
往往渾身氣血旺盛,宛若一口大火爐,往外冒着熱氣。
依據通文館的授業流程,通常都是養練結合,拳腳嫻熟,再進打法,磨礪膽氣,五部擒拿層層深入,最後才夠格碰兵器。
蝦頭到底是拜入松山門的學徒,長了些眼界:
「山民會幾招把式的,遠比漁民多,很多是家傳的拳腳,攢錢買一口刀,然後闖五百里山道混飯吃,是最快出頭的路子,便跟咱們冒着風險進迷魂灣,打寶魚一樣。」
白啟不由默然:
「掙個溫飽,的確不易。」
一練大成,才敢說與虎豹豺狼搏鬥,堪堪淬鍊勁力就踏足龍坎山,跟水性不好的漁民下河沒啥區別,淹死的可能更大。
要知道,老林里的兇猛走獸都是成群結隊,少有落單狩獵的機會。
走進采參莊,因為是幾張生面孔,白啟等人引來不少打量的目光。
行到約定的地點,換了一身利落獵裝的祝小姐笑意盈盈:
「白七郎,你來得太慢了,宋二公子又贏一場,少東家這回輸慘了。」
這位神手門的祝小姐,大紅色的箭袖服裝,腰身束得很緊,加上身姿高挑,面容姣好,放在儘是粗布麻衣的采參莊,恰如一朵水蓮花,極為惹眼。
「少東家的賭注是什麼?」
白啟挑眉掃過一眼,目光如蜻蜓點水,不似旁邊的蝦頭,被祝小姐的艷光震懾到失魂落魄,低低埋着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