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諸暨縣並不寬闊的長街上,只有驢馬和人的腳步聲,以及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並沒有引起兩邊民居中人們的注意。
酈家這一行數十人都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着,速度倒是不慢,很快就來到了城門前。
沒有哪一刻能比此時般叫這些人感到這座平日裏小小的城門是那麼的深邃,因為只要穿過這兒,他們就安全了。
整支隊伍也就稍稍一頓,便再度啟程,頭前那幾輛車已鑽入城門洞裏,但旋即又停頓住了。
正當後邊有人因此有些不安時,裏頭又有聲音傳出:「你要加錢?」
「小的也不知這次竟是酈老爺全家這麼多人要離開啊,這干係可就大了,不是那幾兩銀子就能行的。至少要二百兩!」
「你」
外間眾人聽得都是一陣膩歪,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城門官都能把竹槓敲到自家頭上了。
但誰都知道,此時他們只能妥協,身在車隊前列的主家幾個自然更分得清輕重所以不一會兒,那邊就響起了酈文德有些顫抖的聲音:「就就照你說的,二百兩就二百兩。」
接着,又是來回地取錢,好一通的忙活。好在城門這時倒是被人打開了,也算是守門的人對他們的誠意表示,只是頭前幾輛車一堵,後邊的人馬車輛卻是沒法上前。
在過了有盞茶工夫後,一切談妥,銀貨兩訖,隊伍才得以繼續前進,倒是無驚無險地出了城門,真正的離開了危險的諸暨縣城。
那些家眷奴僕最後又回望了一次這座熟悉的縣城,也不知自家此一去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
等他們正式上路,卻不知身後的城牆上,突然就升起了一盞紅燈,在黑暗裏顯得格外醒目,十里之外,都能被人瞧見。
隊伍繼續無聲向前,大家的心情都格外的沉重,誰也不知道前途如何,反正他們都與酈家綁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就這麼又默默走了有五里來地,時間都過了三更,大家才各自拿出些乾糧來湊合着吃些。已經離開縣城有段距離了,想來就算縣衙有所察覺,也趕不及派人追擊,總算是可以放心。
就在他們長出口氣,放鬆下來的當口,一聲呼哨卻自側旁的黑暗中響起。
旋即,又是幾聲呼哨應和而起,同時而起的,還有一根根蓬然亮起的火把,只一忽兒間,大量火把從四面八方圍上,將酈家整支隊伍都給包圍,更將隊伍中所有人都照了個纖毫畢露!
許多人在震驚之後又迅速反應過來,這是掉進盜賊的陷阱里了!
「不好,保護老爺」有那忠心的家奴叫嚷着就想搶上前去保護前頭的幾輛車。
可他才剛一動,邊上就嗖的一箭襲來,將他射翻在地,也引得周圍眾人更加慌亂的一陣驚叫。
「都別動,不然咱們兄弟的弓箭可不長眼!」
直到這時,那些手持火把形成包圍的漢子背後,一人才慢悠悠地走將出來。
因為光線的緣故,此人的長相依然是模糊的,只叫人看出這是個身材敦實的漢子,有着一雙比火把更亮的懾人眼睛。
然後就見他還很是有禮地沖前方車輛拱拱手:「酈老爺,可否現身一見?」
「你你們是什麼人?」車中人明顯是受了驚嚇,聲音有些模糊,只能聽出聲線是蒼老的,「想,想做什麼?」
「在下白蓮教浙江分舵舵主王野,不知酈老爺可聽說過麼?」
此人一報自己身份,頓時引得驚呼連聲,不光車中人感到了震驚,外間酈家人,也都驚聲一片。
白蓮教,那可是大明朝如今最叫官府和富戶們感到頭疼的一股勢力了,那是殺官造反般的存在。
「你你們白蓮教與我酈家無冤無仇,為何在此設伏?」車中人又顫抖着問道。
「自然是想和酈老爺合作一把,另外,就是希望從你們身上得些好處了。」王野笑呵呵道,顯得彬彬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