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宛最初從雕花床上剛醒過來的那會兒,就呼啦來了一幫人探病,印象最深的是一位不苟言笑,身居上位者氣息的中年男子離開前留下的話——等好利索了再說。
適應了一陣兒的趙文宛從丫鬟那兒套出了自己落水的前因後果,當下明白了她爹那句話的意思,完全不敢讓自己好利索,窩在自己一方小院兒里種蘑菇,對外稱還在養病,延着受罰的日子。
原先的趙文宛是個重門面功夫的,小院裏的佈置一看就知道是照着御花園那勢頭去的,罈子裏邊兒花團錦簇,爭奇鬥豔,西牆的香樟樹籠下一片蔭翳,駕着一把鞦韆藤,旁邊擺着張小木桌,上頭擺一盤紫得發黑的葡萄,洗得晶晶亮亮的,一小碟綠豆糕,配一壺涼茶。
趙文宛躲着納涼,微微晃着鞦韆帶起絲絲涼風,神色看着慵懶發散,實際腦瓜子動得飛快。
如今她還住在這湘竹苑,就說明劇本里的正主趙文熙還沒出現,推着日子算,趙文熙被尋回也是在秋末了,一來老太太念她在外頭吃了太多苦,就安排她住到了湘竹苑,卻忽略了原先趙文宛霸道的性子,鬧了個雞飛狗跳,最後惹老太太動了怒,讓趙文宛挪了地兒,搬去了稍次些的馨園。
女主趙文熙還沒出現,對現在的趙文宛來說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一切都還來得及。
至於這次落水,聽說是周家小姐得了顏公的畫想藉此來討好顧景行,趙文宛聞訊趕去,倆人一言不合搶奪那幅畫,推攘之下雙雙落水,成為京中笑談。究其根本,趙文宛覺得還是男主禍水的緣故,更加覺得要想過得好,這輩子就得離那倆人遠遠的。
趙家老爺子原是文人學士,後逢朝綱動亂,為先皇出謀劃策定國有功才封了定國公,後與京中世家竇氏次女成婚,同時,早一年入宮的竇氏長女被封皇后,一時轟動。定國公膝下四子二女,未再納妾,門生遍佈,名聲極好。大兒子趙宏盛也就是趙文宛她爹是正二品左都御史;二兒子趙宏遠棄文從武,考了武狀元,征戰沙場,驍勇善戰,屢立軍功,卻在桐嶼關一役意外受傷沒能再回來;三兒子趙宏銘沉迷字畫,玩物喪志;四兒子趙宏世年少時離鄉背井走了商路,見不到人。而趙家的兩個女兒,一個嫁了趙宏遠的髮小,一塊兒打仗的好兄弟,如今被封為侯爺的賀家子弟;一個嫁了父親最得力的門生。撇掉不成材的趙宏銘,趙家可謂是一門榮耀。
趙文宛一邊捋着思路,一邊吃着寶蟬剝好的葡萄,一盤的葡萄不知不覺就見了底,正尷尬着縮回手之際,就瞥見一名眼生的丫鬟走過來請安。
&小姐,老爺請您去雲華閣用膳。」
趙文宛一愣,隨即接過寶蟬遞過來的帕子擦乾淨了手,應下了,該來的躲不過,倒還是有些心理準備的。那丫鬟得了她的準頭,福了福身子離開。
樹上蟬鳴叫囂,牽動着人那不可言說的聒噪思緒,趙文宛在樹下站了片刻,便回了屋子稍作拾綴,寶蟬取來了遮陽的傘候在屋子門口,待趙文宛出門一塊兒往雲華閣的方向去了。
離湘竹苑不遠的假山後,一名丫鬟目送着二人離去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得逞笑意,提着裙擺匆匆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有了湘竹苑珠玉在前,西邊的文香苑就顯得小巧了許多,佈局雅致卻談不上奢華,從爬滿了花藤的拱門入了裏頭的丫鬟掃了一眼這周邊環境,心裏頭有了比較,隨即嗤嗤一笑,閃身進了屋子。
被趕到外頭候着的兩名丫鬟瞧見來人的樣貌未做阻攔,反而開了門把人恭敬往裏頭請,屋子裏坐着的女子一身蕊紅繡纏枝杏榴花的倭緞斜襟褙子,底下是玫瑰粉色鑲深邊褶子裙,頭上規矩的梳了個彎月髻,只插着一對雙喜雙如意點翠長簪,看着明艷清雅。
女子提了茶壺給對面擱着的空杯子續上茶水,笑盈盈地看向來人,「你膽兒夠大,回頭我那姐姐要是發作起來,非得把整個國公府給翻過來不可。」
那名丫鬟嘴角勾着笑,去了屏風後頭,拿起掛在上面的衣裳換了起來,一邊笑着回道,「她不認得我,哪兒想得到是我們作弄她,周家小姐給關了禁閉,提起趙大姑娘那可是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