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天上壓頂的烏雲化作了雨水,大雨傾盆而下。
天地之間,宛如水簾,無盡的雨水傾瀉在大地上。
蘇定方不得不讓將士們進入這些無人的茅屋裏躲避。
可是,這茅屋哪裏能遮蔽什麼風雨?不少雨水滴答滴答地落下。
李世民對此恍然不覺,他嘆了口氣,對陳正泰道:「這樣的大雨繼續下下去,只怕災情更加可怕了。」
陳正泰臉上露出少有的陰沉之色,道:「恩師,這村裏的人……」
李世民面上沒有表情:「朕想,他們大多已逃亡了吧,只是但願,這樣的大雨,不至再讓他們產生什麼災禍。」
李世民臉色有些蒼白,他又一字一句地道:「我們在揚州城時,你可見到流民?」
陳正泰搖頭:「並不曾見到,倒是一副太平景象。」
李世民冷冷道:「是啊,真是太平景象。朕乏了,歇一歇吧。」
陳正泰不禁擔心起來:「這裏遮不住風雨,不如……」
「不用啦。」李世民搖頭:「朕也不是吃不得苦的人。」
陳正泰不免對李世民感到佩服,雖說李世民身經百戰,曾經絕對也沒少吃過苦的,但做了皇帝這麼久,卻依舊吃得了苦!
於是當日睡下。
到了次日清晨,經過一夜的雨水洗刷,這詭異的村落里多了幾分平和,只是沒有雞犬相聞,不見雞鳴狗吠而已。
蘇定方帶人造飯,李世民卻已起了,叫醒了陳正泰。
此時天色放晴,竟是萬里無雲,雨過之後,江南的濕潤空氣,讓人神清氣爽。
李世民遙望着蔚藍的天空,卻是皺着眉道:「朕看那些奏疏,都說百姓們安樂,災情賑濟的很及時,你是詹事,想來也看過奏報的。」
陳正泰心裏說,我看的奏報還是三個月前,還沒更新呢!
他不敢說自己還堆積着數不清的奏疏,只乾笑道:「是啊,學士依稀記得。」
「看來你的記憶還不如朕呢。」李世民搖頭道。
此時他恢復了常色,只是眉頭之間,總是帶着幾分隱隱不妙的感覺,他隨即道:「為了賑濟,朕令房卿自然關東調了七萬石糧。青雀和越州,揚州等地刺史,也紛紛上奏,說是自江南緊急調了三萬石糧。」
「朕在想,受災的不過是區區數縣,想來這些賑濟的糧食是足夠了。去歲的時候,關中遭遇了蝗災,朝廷到現在還未恢復,這些糧,還是房卿家東挪西借來的。」
李世民的語氣很平靜:「他們說,此次水患,其中這高郵縣受災最是嚴重。可這一路來看,哪怕是高郵的災情,也並沒有想像中這般的嚴重。」
這是實話,奏疏里,高郵縣已經成了一片澤國。
可實際上呢,這一路行來,受災肯定是有的,可要說是真正遭遇了什麼大災,總覺得有些浮誇,因為災情並沒有想像中的嚴重。
陳正泰只是拼命點頭,這個時候他自是不能多說什麼的。
李世民感慨道:「災情是有,卻不至這樣的嚴重。該給的糧也都給了,朕可以鬆一口氣。」
他說罷,背着手,踱了幾步,還想說什麼,遠處卻有一隊人馬來了。
李世民只眺望着遠處曲幽的小道,見遠方來了人,方才振奮了精神,總算可以看到人了。
隨即,有十幾人已進入了村落,這些人完全不像受災的樣子,一個個面帶油光,為首一個,卻是小吏的打扮,似乎察覺到了村落里有人,於是大喜,居然指揮着一個潑皮一樣的人,守住村子的通道。
而後大呼大叫着道:「人來,人來……」
等他見着了在外的李世民,又見這裏有許多匹馬,眼裏便更是發亮,挺身上前道:「爾等何人,可是高郵的嘛?」
李世民見了這小吏,心裏略有失望,他以為村中的人回來了。
李世民便道:「我等不過是途經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