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北要讓甄定說中原之事,崔蘭拉起還未坐熱馮娘子,站起身來就要告辭,林北卻示意兩人坐下來,聽聽也無妨。
這裏遠在南越,離中原的腹心十萬八千里呢,所謂山高皇帝遠,議論議論也是無所謂的,再者,讓崔蘭聽聽這種事情也是好的,女孩子不一定非得每天埋頭於家長里短,國家大事也是可以關心的嘛。
甄定心裏有些發苦,這種事情說給林北聽聽還好,但是連女人也要聽?不過甄定可不敢對林北表示不滿,心說好在這裏只有幾人,那些民夫倒是沒湊上前來,否則傳揚出去,他豈能脫得了干係?妄議國之大事這個罪名就不小。
想了想後,甄定決定能說的就說一點,如果不能說,或是其中有忌諱的,甄定就不說。
沉吟了下後,甄定緩緩開口:「大人可知我甄氏一族做什麼營生?」
不用林北回答,卞夫子就說了:「天下糧商皆以甄氏為首,你甄氏自是做那糧米的營生。」
甄定臉上顯出一絲得意之色,「夫子說得是,我甄氏以糧起家,如今業已是三世。」也就是三代人了,三代人能做到天下糧商之首,甄氏確實不凡。
安忠直便問道:「聽說如今中原腹地連年大旱,許多州縣顆粒無收,你們甄氏現在生意不好做吧?」
甄定點點頭,「情況正是如此,我甄家在十三州境內設有商行近百,互通有無,這幾年裏,中原連年乾旱,導致許多地方都欠收,其中尤以冀,兗,豫三州為最。」
安忠直問:「那裏的糧價漲了多少?」
甄定瞅了瞅林北,最後還是言道:「以粟米為例,三年前一石米三百錢,如今一升米三千錢,或四五千錢。」
一石就是十升,也就是說三年前一升米三十錢,相當於這三年漲了百來倍,這種漲幅度讓幾人都吸了口涼氣。
事實上,南越地區的米價也漲得很快,現在一升米差不兩三千了,不過因為慢慢上漲的,所以南越人倒有些習慣的意思,但是這麼一總結,再跟三年前的對比,頓時高下立判,幾人心裏都哦了一聲:原來這三年來糧價漲了如此多。
「怪不得近年來流民愈眾。」卞吉嘆了口氣。
民生之事乃國之大事,任何一個當權者都不能否認,現在糧價高得不可思議,農民能買一升能買兩升,但是卻不能長久,三年的時間,足以把一些大富之家給拖垮了,當然,如果研究到根里去,糧價還在其次,朝政腐財才是其根本。
如果朝政清明,就算出現了災禍也能度過,但是可氣的是農民沒收入,還得要上交各種苛捐雜稅,這就是把人往死里逼的節奏,糧價只是朝政腐敗的一個延伸而已。
崔蘭對這些不太懂,所以便問道:「那些流民怎麼活下去?」
卞吉道:「這些流民中軟弱的會湧入各地州縣,沿街乞討,如果性子強硬一些,佔山為王淪為強人。」
馮娘子好奇的問道:「朝廷不行那賑災之事麼?」
卞吉和甄定只能苦笑,一個見多識廣,一個讀書讀得多,對於這種問題早就知道了結果,但是卻不便對一個小娘子講。
倒是安忠直言道:「馮娘子,朝廷也拿不出那麼多錢糧來。」
馮娘子哦了一聲,心裏卻是不信的,連朝廷都拿不出錢來?據說連合浦郡里的小吏天天都能大魚大肉呢,小吏都如此,那些大官肯定更是有錢的,想必是那些大官不想拿錢出來,豈不知她這種猜測已經很接近事實了,貪官太多,都中飽私囊,哪會去管流民死活。
甄定看了看林北,又道:「就在去歲,冀州治下信都郡深澤縣,萬餘流民沖入縣衙,把那縣尊砍了頭,打開縣庫大門,分了糧食和金錢,此事轟動一時,連刺史大人都驚動了,派兵絞滅了這些流民,最後全部砍了頭。」
崔蘭和馮娘子捂起了嘴,一臉的吃驚,砍了一萬多流民的腦袋?那得流多少血?
甄定又嘆了口氣:「此事終是流傳了出去,隨後好幾州之地都有此事發生,動盪不安。